■林深靖
長期以來,拉丁美洲的原住民問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太陽,籠罩著這一片古老大地的山林曠野。馬柯斯(Marcos)所帶領的「薩帕塔民族解放軍」活躍於墨西哥南端的恰帕斯州,恰帕斯的居民有3分之1是印地安人,馬雅古國的後裔。這個地區水力、石油、天然氣等自然資源蘊藏極為豐富,引起各路人馬的覬覦與爭奪。各種名號的軍事和準軍事組織以清剿左翼游擊隊為名,長驅直入,分據地盤。軍隊之所在,即賣淫、暴力、槍枝毒品走私之所在。然而,這樣的一個地方,也正是馬柯斯培育抗爭力量與意義的沃土,一個無名的蒙面者,短短幾年之間,成為全世界如雷貫耳的人物。

文字就是我們的武器
馬柯斯的天份表現在他對時代氣息和國際媒體的精確掌握。他很清楚在這個講究名份與認同的時代,固步自封和退縮自閉將對民族的發展造成重大危害。要求承認印地安人獨特性與自主性的鬥爭,必須走出山林,必須擴大議題和關懷的面向,連結世界各地反壓迫、反剝削的力量,透過尋求國際輿論的同情與理解,形成對當權者的壓力,從而立法確認原住民的地位與權利。

「薩帕塔民族解放軍」的初步勝利,使國際媒體對傳奇人物馬柯斯的思想和主張產生更濃厚的興趣。究竟這位傳言是失蹤的哲學教授,本身並無印地安血緣的革命軍「副司令」,究竟是以什麼樣的方法和言論,訓練出這麼一支有紀律、有效率,並能博取廣泛同情與敬重的印地安人游擊隊伍?馬柯斯是游擊隊指揮者,是小說家、詩人,也是政論家。有人幫他編了一套文集。書名就叫「文字就是我們的武器」

(Our word is our weapon)。
關於人云亦云的「全球化」問題,馬柯斯指出,當今世界「全球化」的事實的確已不容漠視,但那是一種「散裂的全球化」。他說,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彷彿拼圖,而拼圖的每一碎片又自成為另一個拼圖,因此,全球化並沒有想像中的造成同質性的增加,唯一真正全球化的現象,反而是異質的混雜。為什麼會這樣呢?馬柯斯分析道:全球化之所以可能,是得力於科技與資訊的革命,然而,這兩者卻是由金融勢力所主導。科技革命和資訊革命消除距離、打破疆界,但它們主要是為金融勢力服務,金錢以令人驚眩的速度流通,好像可以在任何時間、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存在,從此像上帝一樣,具有「無所不在」的奇秉異能,也因此賦予世界一個新的面貌:巨型超市。
科技和資訊原是要連結世界,卻在金融勢力的手中淪為戰爭的機器。為了建構「世界新秩序」,金融勢力致力於消滅國界,摧毀作為民族國家基礎的國民經濟,取而代之的是整合歸併的世界市場,是跨國企業的分枝餘脈。於是,我們所看到的全球化現象是:越來越少的人掌握越來越龐大的財富,這些財富由越來越多的勞動者所生產出來,而勞動者卻越來越貧困。馬柯斯將這種不合理的現象稱之為「謬反」(oxymoron)。這是一個修辭學術語,用來指稱譬如「殘酷之善」、「幽暗之光」、「醜陋之美」……這一類的弔詭語詞。「散裂的全球化」當然也在此之類。馬柯斯進一步指控:全球化的地球,對少數的強者富者而言是無比殷勤舒適,卻也同時讓千百萬的窮人流離失所。組織犯罪集團構成了政府和司法體系的重要支柱,非法者高居殿堂為我們立法。而一大堆右翼知識分子爭相在統治者身側搶奪位子,一個個成為御用的政權化粧師,成為國王號令下的傳令兵,他們所暴露出來的性格是:「卑懦的大膽」、「深沉的庸俗」。總而言之,當今的全球化現象,可以「謬反」一詞概括!
右翼知識分子與歷史化粧師
「謬反」成為這個時代的特質,游移和曖昧成為我們生活的方式。我們仍未脫離跨越千年的詭異氛圍,一切依然在 20 世紀和 21 世紀之間遊蕩。我們身處在一個結束的開始,也是一個開始的結束。馬柯斯將其比喻為一部重新翻製的老電影:不同的影像,不同的演員,同樣的劇本。似曾相識,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陳舊的現代,變成後現代。
馬柯斯說:我們在小學時代,就知道地球不是方的。但是,在此跨入第3個千年之際,卻也很難說地球是圓的。當資訊科技已進入數位傳播的年代,我們所生活的地球毋寧更像是一個巨大的螢幕,在這個螢幕中可以同時播映許多交互嵌入的影像,一般稱之為分割畫面(picture in picture)。全球化的世界有來自地球各個角落的映像,然而,並不是所有人、所有地方都有在螢幕上出現的機會,因為,遙控器掌握在某些特定人士的手上,也只有極少數的人能介入節目的安排。
問題是:當今的社會是媒體當家的社會,透過媒體這一面大鏡子所映射出來的,不是社會的形態,而是社會「應該有」的形態。也就是說,在這個視覺的時代,必須是「被看見」,才是真實的,才是可信的。我們每天將眼睛黏貼在電視或網路電腦的螢幕上,接受各種「可以看見」的實況,同時,也就這樣接受了被篩選過的「真實」。不斷反覆的「真實」,就變成了真理。而凡是上不了媒體畫面的,也就等於是不存在。因此,全球化究竟是不是無可避免的?為什麼是無可避免的?這些都不是問題之所在!真正的問題在於:為什麼全世界都認為全球化是無可避免的?當那些跨國媒體產業不斷延伸、擴張他們的電子網絡時,我們就應該知道:全球化的,不僅只是經濟,還包括文化和資訊。媒體最擅長、最迷人的是「立即實況傳播」,不斷反覆播映的「實況」,很快在收視者的眼中成為「真實」。然而,媒體吝於說理、拙於推論,更不會有批判性反思的空間。而說理、推論、反思,才是左翼進步知識分子的特質。
馬柯斯指出:在此視覺的時代,知識分子的角色也做了轉變,尤其是那些功利至上的、習於見風轉舵的右翼知識分子。他們很快地傾心於「立即」與「實況」,將既往的符號變成當下的影像,將思考變成電視評論。媒體使他們「被看見」,媒體王國所要塑造的世界圖像,也得以透過他們的傳播而「被相信」。於是,在全球化的巨型超市裡,民族國家變成一個大企業,政府官員變成社會經理人,軍警變成守衛和監視者,公共關係部門成為新自由主義知識分子活躍的場域。

 馬柯斯引阿根廷詩人波赫士(Jorge Luis Borges)的話:焚書與構築堡壘是歷代統治者的例行公事,而每一個統治者都希望歷史從他的政權開始。馬柯斯補充道:在散裂的全球化時代,統治者也許還繼續構築各種有形、無形的堡壘,卻已不再焚書。他們使用「替代」的方式。新自由主義浪潮下的統治者並不消滅全球化之前的歷史,他只是命令御用的知識分子去重新製造,替代歷史上既有的信念與認知。也因此,右翼知識分子在當代基本上扮演了「歷史化粧師」的角色。

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馬柯斯指出「薩帕塔民族解放軍」存在的意義。他說:「薩帕塔分子的抗爭標誌著一個全新的階段,亦即將原住民運動深化,並發展為反對新自由主義全球化的行動者。」 馬柯斯的心中其實有另一種全球化的概念,那是傳統左翼的世界主義,一種弱勢階級、弱勢民族團結抗爭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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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馬柯斯  我真的太崇拜了 他點出問題的重心 也為我解答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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