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http://cn.nytimes.com/article/world/2013/03/13/c13suicides/zh-hk/

阿富汗馬扎里沙里夫——從表面看來,古爾姐妹似乎擁有一切:她們年輕漂亮、受過教育,而且家境富裕,她們用緊身牛仔褲、化妝品和手機挑戰着阿富汗保守傳統的底線。

然而,17歲的納比拉·古爾(Nabila Gul)越過底線太遠了。這個活潑伶俐的高中生戀愛了。

她25歲的姐姐法雷芭(Fareba),由於擔心納比拉在未經家庭安排的情況下追求一名年輕男子,可能會使家族蒙羞,併產生惡劣後果,所以試圖干預。11月的一天,她們發生了爭吵,結果令人悲痛。兩副棺材並排放在一起,兩個女孩在服用了從父親的穀倉里偷來的老鼠藥後,在幾個小時的時間裡相繼離世。

在對她們的家庭成員、政府及當地醫院的行政人員進行採訪後發現,釀成這起悲劇的原因是估算失誤。姐姐向她施壓,要求她停止與那個男孩交往,壓力之下納比拉試圖只服用足以嚇嚇家人的少量毒藥,並不是想自殺。但是她判斷失誤了。隨後,出於內疚和悲痛而不知所措的法雷芭,在城裡最莊嚴的清真寺前的門階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對姐妹的死亡對家庭造成了極大打擊,也使馬扎里沙里夫居民的深感凄涼。在這座城市,年輕女性的絕望感正在日益突顯。對很多人來說,她們的死開始象徵著一場更大的危機:嘗試自殺的人變得越來越多。

雖然政府表示沒有收集這些案例的數據,但馬扎里沙里夫市的主要醫院稱,他們每天都會收治三到四名嘗試自殺的人,令他們感到震驚,而10年前,每個月僅有一兩例。

嘗試自殺的人數增長得非常快,以至於警方的調查負責人薩拉赫丁·蘇丹上校(Salahudin Sultan)都說,他已經無法對這些案件進行跟蹤調查了。

“我們沒有時間或資源來調查這些案件,”他解釋道。“這樣,我們任何別的事情都做不了了。”

至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件,以及為什麼會在這裡發生,彷彿有多少案件就有多少種答案。大多數解釋都認為,因為馬扎是阿富汗一個富庶的文化交流中心,相對來說更加自由,受歐洲的影響也更加明顯。這裡的阿富汗女孩經常能通過電視劇和網絡了解西方的社會行為規範,而事實上,她們卻生活在阿富汗保守的男權社會之中。這種衝突是殘酷的,足以令人心碎。

“大多數女孩都活了下來,但是她們都服過毒或者至少威脅過要自殺,”馬扎里沙里夫地區醫院(Mazar-i-Sharif Regional Hospital)的內科負責人胡瓦賈·努爾·穆罕默德(Dr. Khowaja Noor Mohammad)說。“這是她們為了尋求幫助而發出的呼喊。”

曾試圖挽救古爾姐妹的醫生哈立德(Khaled)拿出了過去兩個月的急救者名單。他一面仔細查閱名單,一邊念出了幾個曾嘗試自殺的年輕女性的名字:法蒂瑪(Fatima)、馬里亞姆(Mariam)、祖利菲婭(Zulfiya)、薩爾·古爾(Zar Gul)、巴斯比比(Basbibi)。

“在這個名單里,曾嘗試自殺的大概有200例,”哈立德在空中搖晃着名單說。“過去12個小時內,我們接診了三名嘗試自殺者。”

也許,沒有哪個案例比古爾姐妹的死亡更具有代表性,引起的爭論更多。

她們二人來自一個受過教育的進步家庭。她們的父親穆罕默德·古爾(Mohammed Gul)是一名檢察官。納比拉即將高中畢業,並打算在市裡上大學。法雷芭已經上了大學,她希望能跟隨父親的腳步,將來從事法律工作。這兩個年輕女子絕對算得上現代,即使置身於很多西方城市,她們也絕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納比拉容易衝動、脾氣急躁,具有強烈的自我意識。她經常質疑法雷芭的話,排斥阿富汗社會遵從長者的傳統。法雷芭溫柔善良,經常會在發生小爭執後哭泣,她曾向一位密友吐露,覺得納比拉不尊重她。

她們最後一次爭吵發生在11月26日的上午,原因是納比拉坦陳自己愛上了一個男孩。法雷芭認為這種關係是不正當的,并力勸她妹妹分手。納比拉拒絕分手,兩人開始大吵。

據與她們家關係密切的人透露,兩人的母親聽到了爭吵,跑過去制止她們,母親因為納比拉頂撞姐姐,扇了她兩個大大的耳光。接着納比拉哭着跑開了。

一個小時後,納比拉的母親發現她躺在房間的地上,嘴角流着白沫。

在醫院裡,醫生拼盡全力清除納比拉體內的老鼠藥,家人則圍在病床周圍,乞求她醒過來。

據當時在場的醫生透露,母親憤怒地瞥了法雷芭一眼說,“要是納比拉死了,就是怪你。”

穆罕默德·古爾握着女兒的手,靜靜地坐在那裡。納比拉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她說自己沒打算吃這麼多毒藥,現在很後悔。

下午2:30,納比拉去世了。在從醫院回家的路上,她的父親心臟病發作,並住進了醫院。

家裡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古爾夫婦的長子阿卜杜拉·瓦希德(Abdul Wahid)忙着招待聚集在灰綠色客廳的弔唁者。但他很擔心與他關係最親密的妹妹法雷芭。法雷芭沒接電話,也沒回短訊。

下午4點,他的電話響了,是法雷芭打來的。她的聲音很沙啞,說話也很慢,她說自己在哈茲拉特阿里清真寺(Hazrat Ali shrine)。在一片白色大理石建築中間,這座以藍色牆磚裝飾的清真寺令人讚不絕口。由於家裡客人很多,瓦希德無法出門,他讓自己的叔叔馬利姆·法伊茲·穆罕默德(Malim Faiz Mohammad)去找法雷芭。

當穆罕默德到達那座清真寺時,他看到入口周圍聚集了很多人。他發現自己的侄女躺在人群中間冰冷的大理石上,嘴角流出了很多白沫。

醫生為挽救法雷芭忙碌了一個多小時。醫生們清除毒藥時,法雷芭的叔叔默默地站着,就在幾個小時前,同樣的治療過程沒能挽救她妹妹的生命。下午5:30,醫生宣布法雷芭死亡。

“這種死法讓人無法接受,”穆罕默德接受採訪時說。“我寧願她們死於一場事故。”

次日清晨,穆罕默德·古爾在醫院裡醒來。他在灑滿陽光的房間里坐了一會兒,收拾自己的東西,他仍然不能理解納比拉為什麼選擇自殺。他想,要跟法雷芭談談,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回到家後,古爾被帶到了院子里,那裡並排放着兩副棺材。

“為什麼會有兩副棺材?”格爾問弟弟。“第二副棺材是誰的?”

姐妹倆被一起葬在了離家幾英里遠,外表平平無奇的墓地里。她們的墳墓上插着兩根木杆,堆起了一個石頭堆。一群塔吉克兒童在墓地里遊逛,把泥濘的坡地當成了遊樂場。



                        

Sharifullah Sahak對本文有報道貢獻。

翻譯:陳柳、許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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