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呀 梁文道這個演講 真的講到我心裡去了 好棒好棒

之前我一直寫說菁英有問題    但其時嚴格來說 應該是所謂的知識份子的問題 而他的演講裡也喚醒了身為知識份子的立場與承擔問題的責任  不過  與他想法不同的是   我覺得因為大眾教育普及 及 傳媒的興盛 也造成精英份子要擁抱大眾    但問題是 擁抱大眾 是不須跟著大眾走 而是要引領中產階級以上的共識才行 可以把問題做深入討論 而不需依照資本主義的大眾口味走

文章來源:http://www.commentshk.com/2013/01/blog-post_23.html

知遠剛才講的一句話我非常認同,知識分子本來就應該是公共的,我們很少聽說有私人的知識分子,當然理論上是存在了,比如他受聘於某個私人的化工產品公司,當然他也可能是傑出的學者,投入進去,不發表文章,這也很常見。但是我們一般講知識分子的時候,它的意思總是有一些公共性。我們在這裡先定義一下,無可避免要稍稍列一下。有一個大家現在不會看的書,最早從知識社會學角度談知識分子的第一批研究,上世紀六十年代有一個美國的社會科學寫過一本非常重要的談知識分子的書,他裡面有一個定義,知識分子是什麼樣的人?他可以靠思想生活,但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為思想而活。後來很多人都繼續沿用和發展這句話更豐富的含義,他是指知識分子和你從事什麼職業沒有太大的關係。你可以是一個作家,可以是一個中學老師,可以是一個大巴司機或者大學教授,這都不妨礙你當一個知識分子,因為知識分子在這裡面更關鍵的是你是否為思想而活。所謂為思想而活是什麼意思呢?我再掉一個書袋,是一本近幾年的書,是一位很有名的在英國的波蘭學家,叫鮑曼,他有一本書是《立法者與闡述者》。他有一個闡述,知識分子除了為思想而活,還要關心正義的問題,關心審美的問題,關心真理的問題。這三點如果讀過北大的學旨一定會想到這是從康德而來的三大範疇的真理、正義與審美,他關心這些課題。

這樣一種關懷和一個知識分子本身從事的工作有沒有特殊關係呢?可以有,也可以沒有,如果有當然很好,表示你在某個領域,你是一個大學的學者,你擁有某種很專業的知識,讓這個知識帶給你某種權威。當你關懷其他事的時候,這個權威可以成為別人重視你的武器。最好的例子是愛因斯坦,我們知道愛因斯坦後來是一個很重要的公共知識分子,他在戰爭期間有大量關於政治的看法,你從很嚴格的政治學的角度看,他的很多政治看法其實並不專業,甚至可以說是幼稚,但大家仍然會傾聽他,因為他是愛因斯坦。但是我們或許可以不同意他說的話,說他說的不對,但是你不能否認他盡到了一個知識分子的責任——就是無數其他學者在演說的,比如薩義德常常談到的知識分子始終應該保有一種業餘者的狀態,就是你在行業以外、職業以外對某種事物的愛好,這種愛好是可以很深的。比如說法國社會學家寫的那本書也提到這一點,和薩義德完全一樣,他們都提到一個詞——普世性,大家注意這個普世性不是中國言談語境下所講的普世價值,他講是知識分子應該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和關懷領域之外,應該有超出你那個領域,或者你所處的單位和文化傳統帶給你的一套束縛,你要有超出的慾望,因為你對某種普世的東西有所追求,普世的東西或許就是普世的真理、正義或者審美,這裡面講的普世其實是一個踰越邊界。

我為什麼講這些呢?知識分子是什麼樣的人,比如說我自己很喜歡的一個很古怪的人,是美國一個著名的作家,因為他和我是同行,他是做電視的,但是他是美國最有戰鬥性的公共知識分子,寫了很多小說、政論和書,對美國主流社會和價值觀有很猛烈的批判。他可以是一個教授,可以是一個政治家,但是他都可以是知識分子,只要他跳出自己的領域。我們講關懷思想和關懷事物很簡單,像剛才說的鮑曼,你既然這麼關心思想,願意為思想而活,可能你就有某種慾望和責任,你需要把你的關懷和關懷所得說出去,試圖影響一些東西,影響一些社會的改變。這在我看來,剛才我講的一系列的書名和人名,只是要給出一個知識分子大致的框架,是一個素描,大概知識分子是什麼樣的狀態。

按照這樣的素描來看,知識分子必然具有一個公共性。從這個角度來看,就算是很討厭公知,在網上以罵公知為名的方舟子先生也是一個公共知識分子,他本來是做生化方面的研究,具有這方面的專業能力,但是他開始關心另一位著名作家有沒有涉嫌造假的時候他也躍出了他的身份領域,他有這樣的熱情,我願意帶著良好的意願理解這是他對真理的追求、對思想的關懷。在這個意義下,孔慶東先生也是一個公共知識分子,他是做文學的,但是他對文學另外的領域,比如說北朝鮮很有關懷,他提出一個概念認為大家應該學北朝鮮,這是一個公共知識分子。其實中國今天批判知識分子的人就是一個公共知識分子,這就變成了知識分子罵知識分子的情況。這就很簡單了,大家都知道《1984》的作者喬治·奧威爾,他是典型的公共知識分子,他不只是寫東西,他還行動,打過西班牙內戰,但是批評知識分子是他生平最大的樂趣之一。在當年的英國,看他的書,如果幫他做一個索引就會發現他最多用的詞就是知識分子,他每次都罵,所以知識分子批判和痛恨知識分子本身就是知識分子的生活樂趣之一。這是我瞎說的。

但是在中國今天的狀況有點不太一樣,有點特別。剛才我這麼定義知識分子,當然我們很多網民都會在網上追罵一些公知和母知。後來我看這些討論的時候,我們可以馬上為它劃一條很簡單的歷史脈絡出來,在中國所謂的公知被污名的現象,背後是有背景的。很多年前有一個詞在日常生活中被使用大家都認為是負面詞——精英。所謂精英被批判,它其實是有具體原因的,這個原因是因為當時精英這個字眼很有趣,它包含很廣闊,但在現在這麼一個具體的處境來看的話,它指的是什麼樣的人?它首先是指在改革開放以後,在今天獲得最大利益的一群人,或許是某些高官,或許是某些富商,或者是某些總經理,今天在北京各大會所出入,拿著雪茄紅酒晃晃的這些人(當然我覺得很有趣,中國被罵的精英不反感自己是精英,中國現在很多報紙都出現奢華,精英這些字,這些是講的最多的字眼)。這批精英被罵的理由,背後是有一個社會分析的。首先中國今天的貧富差距很大,權力分配不公平也是很鮮明的,在這個情況下,那些在我們權力與經濟利益的分配下有著很大的上下差距,這是一個現象。第二,對這個事實要有一個分析,大家分析認為它裡面牽扯到一種分配,經濟利益和政治權利的分配,大家認為這個分配本身是不公正的,也就是因為某種扭曲和不公正的制度,使得某些人成為經濟上獲利最多的人,政治上獲得利益最多的人,這些精英彼此之間,大家又認為其實他們還有聯繫,這個聯繫是什麼呢?就是我們會認為這個制度之所以不公正,之所以扭曲,是因為這裡面我們講的政治權力和經濟權力是互相勾結的,權力尋租,發財的商人第一桶金全部都是黑的,或者後面背了很多老百姓工人的血汗在裡面,國家發展到今天重大的環境污染也是在他們開發過程中出現的。我們有這樣一個分析以後,於是這個精英很壞很黑,這個東西就很清楚了,這是我們瞭解到精英這個詞為什麼會被污名化。

還有另外一種人也罵做精英,這些人是一些學者,尤其是一些著名的經濟學家。這些經濟學家提出的這些說法,無非是在為剛才我說的那種不公平的制度在辯護,在為他們說話,在為他們做一些主張,維護他們。又不只是經濟學家如此,還牽扯到很多著名的媒體和媒體人,包括像《南方週末》和很多報紙雜誌,都被認為和這些經濟學家、學者是一脈相承的思路。所以,大家看到這裡的精英群體之所以糟糕,是包含了這幾種不同的人,是在這樣的脈絡下。

這裡面還牽扯到另外一種觀點,這些精英群體他們講的不只是要維護這樣的不公平的事,他們還試圖為這種不公平的制度、有問題的制度提供說法,那個說法裡包含了某些價值,比如他們常常用的一些字眼,自由,這是很有問題的字眼,自由是指誰的自由呢?裡面講到的很多觀念市場化、私有產權,都很值得懷疑,被打上問號。還不止,因為這些講自由的人裡或許是理論聯繫,或許有些時候是偶然,他們經常會講到政治民主,於是政治民主、經濟人權這些所謂的普世價值就形成了串聯的神聖同盟或者是邪惡神聖同盟,這個邪惡神聖同盟還有另外一個面向,再仔細研究這一幫所謂的精英分子,他們把持了國家和老百姓最大的利益,為己所用,更可惡的是他們還勾結了國際勢力,一種是勾結國際資本主義的勢力,他們想徹底打開中國的種種市場壁壘,包括政府對本土市場的種種維護,好讓國際企業進來大賺其錢。國內的企業則在這些時候,大量掠奪老百姓的血汗錢,國家的資本加上國際的資本一起來掠奪,如果要讓國際資本順利進入的話,大行其道的話,就包含了另一點,需要這個國家的政權被顛覆,它的制度被改變,比如把它變成民主制度,這個時候這些人就大獲全勝了,就唯一可以擋住我們普通老百姓受迫害的那個可愛的政權就遭殃了,理想中的政權就遭殃了,就被顛覆。所以,到這種時候我們又可以引入另一種東西民主主義和國家主義,一開始我講的那些觀點是有點左傾的觀點和民主主義的觀點就能河流攻擊剛才所說的這些精英群體。這些精英群體他們常常講的那話語這時候就被定義普世價值下。這大概是一個很粗糙的過去幾年理論環境現象,大概是這樣一個脈絡。http://www.commentshk.com/

在這個情況下,公知的被污名化順理成章了。因為按照我一開始的講法,孔慶東先生,司馬南先生,方舟子先生都是公共知識分子,但是我們一開始講到的公共知識分子就是延續當年南方報系的傳統,對國家和社會有強烈不滿和批判的這群人,因為也有很多人對現實強烈的批判是我認同的某些方面。但是以南方報系或者以媒體方面的這些知識分子,由於已經被認為和剛才所講的那些很壞的精英結盟在一起,我們平常一講公知就講這些人,所以,很順理成章的方舟子的公共知識分子身份就遺忘了,大家覺得剛才講的那些人才是公共知識分子。當然這裡面還有一些插曲,就包括了這些公共知識分子也許私人品德很不好,我可以曝光一下,我們看到某某著名公共知識分子晚上在哪裡帶著兩個女孩怎樣怎樣。或者被認為是新一代公共知識分子的韓寒(韓寒騰訊博客)學歷造假。這些都不是很重要的,我們將來在別的場合談道德和知識分子的時候都會談,按照剛才這樣一個主線談下來,也可以瞭解到,今天對公知的污名化,有時候可以很粗糙,有時候可以很精緻,這樣一種社會分析底下得到了我剛才說的結果。在我看來,我們現在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就是讓不同意見的雙方都承認,方舟子你別裝了,你也是公共知識分子,大家都是,不是公知是不是壞人的問題,而是這裡面有兩種不同立場的公知,大家應該把立場背後的工具和理由拿出來大家討論。

但是我們迅速把公知轉移到對這群人人格上的討論,就抹去了剛才我認為更重要的牽扯到整個國家重大的社會分歧的討論,這樣的討論在學術界、從新左派和自由派的分裂就存在,只是現在進入到大眾輿論下變成了這樣的東西,其實這是某種政治討論庸俗的結果。

有許多人批評,尤其是一些做媒體研究的學者常常批評一點,西方國家的媒體政治討論和政治生活越來越貧乏,政治的言語、論述、話語越來越空洞,它和另一現象有關,就是對私人生活的關注,你可以發現,不只是中國,全世界都一樣,過去十幾年大家都流行講真人秀,我們忽然之間前所未有的對一個人的私生活,私人的性格和個性感到無比的興趣。所以,有代議民主的國家選舉總統,他們很多選舉變成不再是政治討論,而變成這個總統有沒有婚外情的討論,變成有沒有抽煙的討論,變成他是什麼人的討論,而不是一整串政治立場的討論。

同樣的情況,我自己感覺在中國甚至更嚴重,尤其是微博為主的網絡輿論場裡,由於嚴肅的政治討論很難在微博上展開,所以,我們更傾向於用一種很簡潔、粗糙的語言來總結,不要說政治討論,就連一般的交流在微博上也是很難的。舉個例子,因為我自己不用微博,但我會上去看,我常常覺得很好玩,比如說有時候我在一些場合講一些東西,有在場的朋友就發微博,他發出來的微博使我瞭解到,原來我說話常常不是很清楚的,所以,我常常發現大部分微博上對於我在某場演講上的講話,其實都不太接近我的原意,有時候甚至是相反的。由於那樣的微博發出去,也許他是一個受歡迎的微博主,被轉發了很多次,有人看了那樣的微博就會下判斷,沒想到梁文道當時會這麼講,按照今天的趨勢一個個人的判斷,梁文道就是一個傻B。因為我這種經驗越來越多,我不太敢在微博上下判斷,如果我對這件事情感興趣,我是一定要想辦法找回他的原話是怎樣的,他的整篇文章是怎樣的,我很難根據別人的隻言片語和別人的總結來漸漸判斷另一個人和另一件事,但是今天我們大概都是沒有時間來做剛才我說的那麼廢神的事,因為微博的速度那麼快,你上午在關注伊能靜,晚上關心李云迪,今天早上大家最關心的是南京搓手貓,因為我們關心的事情是每小時在更新,我們的判斷是每小時變,所以沒有人追究我們的判斷基礎是什麼。在這種情況下,嚴肅的政治討論更加不可能,因此只能提供一種印象,而印象不只是關於政治議題的印象,還關於人物的印象,這是最容易讓你下判斷的東西。所以,整個公知的污名化在我看來是過去幾年各種思想界的討論,比如說新左派和自由派的爭論,後來加上的文化保守主義者,或者是新儒家,有些人不能叫做新儒家,也可以廣義叫做文化保守主義者。各種文化觀念的交鋒變成了庸俗化的結果,就是「五毛」對公知,兩種人格類型,變成了這樣的局面。

在今天我不是要為公知正名,不是要說公知多有良心,而是要說這樣的隨便罵人都不利於一個健康討論的氣氛和環境。當然我這樣一個呼籲恐怕改變不了什麼,因為時代也許就是這樣,我知道時代真的很微弱,但如果真的是知識分子的話,他要關心討論嚴肅的品質問題,他就必須要有這樣的呼籲和關心。知識分子,剛才知遠兄提到了一些庸俗化的問題,平庸的狀況,廉價的掌聲和呼聲等等,我想今天讓很多人在反省,但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其實這個問題就是精英知識分子對庸俗大眾的投降。這麼講很討厭。去年和前年也翻譯了一書《知識分子到哪裡去了》,這本書裡就認為整個當代全世界的知識分子都在向大眾投降,按中國話講,我們要接地氣,要瞭解老百姓講什麼,有他們的語言說話。如果大學教授總在想辦法用草民的語言說話,這當然是很接地氣的表現,但原來給你的一種嚴格的訓練,知識品質的素養做什麼?這和一般的精英主義不一樣,精英主義認為要在精英和大眾之間割出圍欄,但是後來認為不能,要向下層開放,圖書館要放開,但是那背後還有一些想法,有些東西是世界上有品質的東西,這個有品質的東西應該是全民都共享的。今天的情況是精英分子放棄了有品質的追求,我們一起來擁抱大眾,一起用大眾的語言來說話,如果他們喜歡你罵娘你就罵娘,他們就會很高興。

所以,我最後想講這個情況在我看來挺可悲的,今天已經變成了一個時代,其實全世界都差不多,在中國精英被污名化以後,在大家都不好意思講精英這些字眼的時候,如果在場的各位多半是大學生或者北大學生,我強烈建議你們首先要肯定自己的精英身份,你們當然是精英,北大的學生都不是精英誰是精英?你們如果關懷社會事物也當然是一個知識分子。首先一個人要認定自己的立場,是為了承擔這樣一個身份所給你的壓力和責任,這種責任和壓力不是讓你拋棄草根大眾和人民,你當然要關懷整個社會,影響所有的人的事情,但是不要忘了,還要為思想而活,思想是要講品質的,思想的討論和發掘是應該有嚴格的方法來要求的,態度應該是認真和嚴肅的。

這是我簡單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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